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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於愛的力量,我們都不懷疑,只是容易忘記。

剛剛開始墜入愛河,天旋地轉的時候,再世故的人,都很容易有犧牲精神,
希望被我們所愛的人,能夠從我們的美德中得到幸福。
希臘神話形容一個陷入迷戀行為變得不可理喻的傢伙,是被愛神的箭射中了,
腦神經學家則把此時人腦中所分泌的物質稱為苯乙胺,
它可以在剎那之間企圖使我們與原來的生命軌道剝離。

一個對多次一敗塗地的戀愛經驗悲觀已極的人,
會因為再度戀愛而成為嶄新的愛情樂觀主義者,不管旁人是多麼客觀地不看好這段感情,
他還是會勇往直前,感覺自己死不足惜(《鐵達尼號》和《羅蜜歐與茱麗葉》
的殉情都是基於愛情最初的匹夫之勇而產生的),直到……那一層化學物質逐漸從腦中褪去,
在環境的磨練和相處的消耗中變得薄弱,再也不能左右他的意志。

真正的樂觀者,要看清楚可能有的悲劇。那就是,愛情會變化,一定會變化,
有的變成安穩而平靜,有的變成清明而美好,有的變成怨憎,有的變成恨,有的變成不耐煩,
就好像激越的高山瀑布,終須流入平原,化為滔滔大河或潺潺小溪,
或是一條堆積穢物的地下水管。

「為什麼他完全和以前不一樣?」「這實在不是我從前想像的愛情……」我們終不免會懷念,
愛在最初時澎湃奔騰的咆哮,渴望回到最悸動的原點。

有人一而再、再而三地追求被最初的愛震動的感覺,對愛上癮,
但每一次,還是得承受被沖刷入平原的頹然。

C .S. Lewis,一位著名的英國學者和童話作者(我最喜歡他的《獅子、女巫、魔衣櫥》),
也是電影《日落大地》(安東尼‧霍普金斯主演)的主角,
也許是因為他對宗教與神學太嚮往(他曾說,只有神才能滿足全人類內心深處的渴望),
也許是因為太看清楚愛情,他直到五十六歲才結婚,之前似乎也沒有讓自己陷入
「危險的戀愛關係」之中。結婚半年,他的詩人妻子因為癌症而去世,三年後,
他也因哀慟而逝,這一段夕陽式的初戀,成為一段美麗的傳說。
「在我年輕的時候,我選擇安全;老了,我卻選擇危險。」大半生躲進書中的Lewis,
對自己的晚年初戀,下了如此的評語。說了一輩子的理論,藉著生活中真正的愛情,
他竟也不費吹灰之力地履踐了愛人如己的宗教情懷,即使只對一個人。

即使只對一個人;即使明白,愛情真的只是一種危險的跳躍,
只是暫時使自己嘗到一口救贖的滋味,仍然動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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